我第一次與馬克•雅可布結識是今年七月的巴黎高級女裝周。當時的巴黎成了時尚熱都，52歲的馬克•雅可布揮舞著纏著繃帶的手指，這是他不由自主咬指甲后感染所致。受傷的手指鉆心疼，但絲毫沒影響他難以抑制的超大煙癮，他幾乎每10秒鐘就會續上一根香煙。

　　我倆的會面就安排在公司大刀闊斧重組的新聞發布會后，他與羅伯特•達菲(Robert Duffy) 于1984年合創了馬克•雅可布品牌。今年三月，他宣布2001年始創的旗下副線品牌Marc by Marc Jacobs將與自己的同名品牌馬克•雅可布合并。Marc by Marc Jacobs據稱貢獻了整個品牌公司銷售額的七成。雅可布將繼續擔任整合為單人、單品牌實體的創意總監。

　　我問雅可布，公司所有權結構是否會重新調整?雖說路威酩軒集團(LVMH)與馬克•雅可布均為私企，無需公布相關財務數據，但坊間消息稱達菲早在 1997年就把96%的馬克•雅可布股份賣給路威酩軒集團(當時雅可布轉投路易威登帳下)，但他與雅可布仍實際控制Marc by Marc Jacobs品牌。根據新簽訂的條款，路威酩軒集團將占有合并后公司的80%股份，雅可布與達菲則各占10%股份，達菲以副總裁的身份退居二線。去年上任的新CEO塞巴斯蒂安•蘇爾(Sebastian Suhl)來自路威酩軒集團旗下另一品牌公司紀梵希(Givenchy)，負責把馬克•雅可布與Marc by Marc Jacobs的業務整合為單一奢侈品牌公司。

　　如今一切已經塵埃落定。表面看萬眾一心，但我發現坐在自己巴黎辦公室小桌旁的雅可布抓耳撓腮、情緒十分低落(他時常從公司總部紐約光顧巴黎分部)。 “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我真不知道。”當問他新公司未來如何展望時，他夸張地嘆氣回答道。“我們會推出款式更多、價位更全的全新時裝系列。”

　　對于兩大品牌合二為一的意義，他深思了片刻。“我傾向于設計這樣的時裝：目的單一，但產品應從贏利性款式到T型臺時裝、應該包羅萬象，這就是本人的意圖。” 他深吸了一口煙后說道。“新的系列品類款式應該一應俱全，并傳遞不同的時尚信息、具有不同價位以及帶有不同品牌標志，總之得千姿百態。”他查看了自己手指頭上纏的繃帶。“從某種意義上說，新系列似乎是另起爐灶，但之后又回復昔日的時尚風格，認真審視借鑒我們過去幾十年里的所作所為所言，從而確立公司的發展草圖。”

　　我電話訪談身在紐約的蘇爾時，蘇爾進一步闡述道：“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展望未來，時代感，總是我們的重頭戲。”他解釋道。“因此，從銷售大頭來看，我們是緊跟時代的品牌，定價也是如此，但同時又是時尚品牌，所以我們希望推出跨越所有門類的真正流行時尚系列。”

　　雅可布深感壓力山大?；I劃每個步驟、以及想方設法推出顧及商業推廣方方面面的全新時裝讓他寢食難安。“我不知道該設計成啥樣子……”他開始說道， “是更多地服務于成年人?但還得考慮年輕人…… 但不能設計成荒唐或者可笑的風格。”他繼續說道。“我真不知道……”我問他是否打造得更無懈可擊?“無懈可擊，這詞非常妥貼。”他評價道，“我的意思是說，感覺公司目前正處于草創時期，但必須精心打造。”

　　提到2016年春夏季時裝系列的設計，他說：“并非我成竹在胸，然后付諸實施即可。”采訪結束后，他就直奔心理輔導課——他篤信精神療法已超過20年時間。我問他整個設計過程是否必然會經歷創意的快感與煎熬。“為何不說只有煎熬?”他笑著說。

　　看到他意志消沉，是因為我對他知之甚少。作為當前時尚大腕的雅可布天生具有演技才能。他是一鳴驚人風格的設計大師。他為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他曾擔任其成衣系列創意總監直至2013年，長達16年)設計的眼鏡讓人瞠目結舌，拍案叫絕。作為“浪人時尚”(“grunge”)的開山祖師(他曾在1992年的Perry Ellis時裝發布會上首次推出，他隨后因此被公司炒了魷魚)，他必將以頗具遠見卓識以及敢于冒險揚名時尚界。

　　此外，他還是個愛出風頭者——媒體越關注，他就越來勁。就在我倆會面的前一周，他不小心在Instagram上公布了自己的一張不雅自拍照，結果引發19.1萬Instagram粉絲爭相轉載。盡管此舉很不明智，但不失為出奇制勝的自我推銷之招。他如今的Instagram粉絲數已超過30萬。“我不諳此道，但覺得很好玩、也很有趣。”他這樣評價自己與社交媒體的關系。“但我真不知道那些參與討論者是否就是消費者本人。我不知道到底最終能產生多大銷售額……”

　　這次采訪的不久后，馬克•雅可布的第二出大戲萬眾矚目。馬克•雅可布與Marc by Marc Jacobs并牌后的首場時裝發布會在曼哈頓的齊格菲歌劇院(Ziegfeld Theater)舉行，這是全紐約最為理想的懷舊及時尚媚俗之地：成熟、古樸、娛樂感十足以及精致優雅。“我曾一天之內在此觀看米洛斯•福爾曼 (Milos Forman)執導的影片《毛發》(Hair)達七次之多。”坐在后臺的雅可布這樣說道。“我特別喜歡這兒。”身穿馬克•雅可布T恤衫的變裝皇后 (Drag queens)蹣跚穿梭其間，劇院兜售馬克•雅可布牌子的爆米花，電影院座椅上則放著馬克•雅可布時裝發布會的流程手冊。

　　整場發布會是一場美國高中低檔特色時尚的嘉年華，展示的是貝蒂•米勒(Bette Midler)上世紀70年代在著名同性戀浴場“大陸浴室”(Continental Baths)放歌那陣子紐約城的流行時尚，儼然一次漫長刺激的旅程：牛仔短褲、放蕩型水手服、棒球夾克、格子花呢襯衣以及高檔大氣的亮片女式禮服。所有時裝都是首次公開展出，模特們昂首闊步于大型樂隊前的T型臺上。時裝發布會精心策劃、盛況空前。如此轟動效應，雅可布定是殫精竭慮了幾個月。

　　發布會結束后，我發現雅可布與巴黎初識時的焦躁不安判若兩人：感情外露、說話分貝高、回味無窮(剛好結合時裝秀前的神情緊張以及秀場后的如釋重負這兩個時間段)。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時裝發布會的靈感正是來自自己Instagram上的各種形象遭到大肆攻擊。“我一直在思考美國對自己有何特殊意義。” 他這樣談及自己的時裝發布會主題。“對我來說，紐約就代表了美國。”

　　因此，除了那晚在紐約齊格菲歌劇院囊括所有美國時尚元素的壓軸時裝秀場之外，他是否青睞于設計各種款式、各個價位的時裝——“定價合理”的運動裝、鞋履以及襯衣?他堅稱“從每只鞋的鞋跟到每只鞋跟的縫線”，每一件東西都傾心為之，為的就是確保誠實可信。